近日，俄羅斯外交部新聞發言人對美國近來頻繁提及的“有限核戰爭”概念作出回應，稱其是“危險和不負責任的”。“有限核戰爭”，即在局部地區對核武器加以戰術上的使用和控制，使其普遍適用于各種戰爭形態，這種理論降低了“核門檻”，模糊了核戰爭同常規戰爭的界限。美國愈發激進的“核主張”、不計后果的“核武牌”，勢必引發一連串難以預估的連鎖反應，將嚴重阻礙國際核裁軍進程，加劇大國之間核軍備競賽和地緣政治博弈，動搖并破壞全球安全結構穩定的基礎。

危險邏輯回潮

作為一種“終極撒手锏”，長久以來，核武器的主要功能是實施威懾而非用于實戰，這也是冷戰期間美蘇具備“相互毀滅”能力而維持“恐怖平衡”的關鍵所在。“有限核戰爭”理論雖在冷戰期間提出，但影響有限，并未成為政策主流。

尼克松政府曾把對蘇聯開展有限核打擊的計劃斥為“瘋子理論”。1983年，里根政府曾進行一次針對“有限核戰爭”理論的推演，模擬北約軍隊向蘇聯目標發動有限核打擊，以回應其常規武力挑釁，扮演蘇聯的一方選擇以大規模“核報復”作為回擊。根據推演結果，近5億人喪生，歐洲主要城市淪為廢墟，北約也不復存在。

1991年12月25日，蘇聯解體，冷戰結束，美國的外部威脅由超級大國變成實力不對等的對手，核武器在美國國家安全中的地位一度下降。但“9·11”事件后，小布什政府為威懾恐怖分子，開始重新審視“有限核戰爭”概念。奧巴馬提出“無核武器世界”主張雖一度引發重大反響，但他在第二任期內，迫于美國國內保守勢力的巨大壓力，在國防預算受限情況下，仍大幅增加對核武器現代化改造投入。

特朗普執政后，在新的地緣戰略格局下，大國競爭成為美國戰略核心，“有限核戰爭”則被特朗普政府和國會鷹派視為重要戰略選項。特朗普政府認為，一方面，“有限核戰爭”需要北約國家的軍事基地作為支撐，可通過渲染核戰爭來拉攏日漸“離心離德”的歐洲盟友。另一方面，對俄羅斯施加實質性的核戰爭壓力，可要挾俄在國家戰略和安全領域作出讓步。但諸多評論指出，既要發動核戰爭，又妄圖管控核戰爭的烈度，這本身就是一種悖論。

著力升級核武庫

在新的“核理念”指導下，特朗普從競選總統開始，屢屢抱怨美國核武庫規模太小、發展滯后，承諾全面升級美國核武器投送系統、彈頭和指揮控制網絡，拓展核打擊能力。在特朗普執政期間，其安全團隊在談及美國核力量時，尤為青睞新型小當量核彈頭。今年8月，特朗普簽署《2019財年國防授權法案》，斥資240億美元（約合1670億元人民幣）升級“三位一體”核力量，其中6500萬美元（約合4.5億元人民幣）將用于研發新型小當量核彈頭，進一步實現將小當量核彈作為戰術武器應用于戰場的目的。

近年來，媒體關注較多的是B-61核重力炸彈的改進工作，其最新改型B61-12可通過其內置系統調節核爆當量。該型核重力炸彈安裝了自旋火箭發動機進行姿態控制，使彈頭投出后可飛行一段距離，并配備包括慣性測量裝置在內的新型“制導尾翼工具包組件”，大幅降低誤差。目前，B61-12已完成F-15、F-16以及B-2的投擲測試，還計劃由F-35攜帶，具有廣泛適用性，被外界稱為美國核武庫中“最危險的核彈”。B61-12預計在2020年后投入量產，在2025年前生產約480枚，部署到北約歐洲盟國的6個空軍基地。

鑒于機載核彈存在被攔截的風險，特朗普政府今年2月發布的《2018核態勢評估報告》建議研究兩款潛射小當量核武器。其中一款基于研發進度和節約成本方面的考慮，以現有的“三叉戟II”D-5型潛射彈道導彈為載體，裝載經“量體裁衣”的小當量核彈頭，憑借其1.1萬公里的射程、90米圓概率誤差以及成熟的分導多彈頭技術，可遠離對方防衛森嚴的近海，攻擊北半球任意多個目標，且具備強大突防能力、命中精度和毀傷效果。另一款則著眼于長遠作戰能力建設，研發新型裝載小當量核彈頭的潛射巡航導彈，目的是提升核打擊力量的彈性和生存能力，豐富打擊方案的多樣化。

威脅世界和平

特朗普政府對“有限核戰爭”的鼓吹，引發諸多政界人士和學者的擔憂。核武器小型化、戰術化無疑將摘下核力量發展的“緊箍咒”，降低核武器的使用門檻，增加核戰爭的風險，沖擊冷戰后期形成的核態勢平衡以及國家間相對穩定的關系格局。

從最能反映特朗普政府“核思維”的《2018核態勢評估報告》看，新版報告徹底顛覆奧巴馬時期的核政策基調，背離建立核武庫的唯一目的是懾止核武器攻擊，強調核武器在懾止“非核戰略攻擊”，甚至是網絡攻擊方面的作用，其實質是擺脫削減核力量的思想束縛，放寬發動核打擊的條件，并以核武器緩解美國同其他大國在常規力量優勢縮小方面所帶來的壓力。另外，特朗普政府借口俄羅斯違約，明確表示退出《中導條約》。若《中導條約》不復存在，美國可徹底擺脫政治包袱，補足射程在500~5500公里的陸基巡航導彈和彈道導彈缺口，通過在歐洲部署中短程導彈，使“有限核戰爭”具備操作層面的可能性。

美國在核領域追求絕對優勢的理念必將強化其干涉主義思潮，也意味著國際戰略和安全態勢會隨著美國核力量的膨脹而失衡，其他大國很可能受美國核力量所帶來的壓力開展新一輪導彈研發熱潮，冷戰后有所平息的國際核軍備競賽或將重新激活。以俄羅斯為例，“三位一體”核打擊力量建設一直是其強化同北約戰略博弈的重要手段，俄羅斯不可能對美國單方面動作無動于衷。因此，美國應慎重考慮并評估“有限核戰爭”可能導致的戰略風險，否則結果將有可能失控。（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