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于宋代的婺源清華村彩云堨。溫樂平供圖
婺源石堨2024年9月被列入第十一批世界灌溉工程遺產名錄。2024年10月，“世界灌溉工程遺產保護利用示范基地”正式落戶婺源縣。
堨，屬古徽州方言，古義有兩種：一是攔水的堰陂，用作名詞；二是阻塞（河水），用作動詞。堨的起源不晚于東漢。古人所說的堨包括了攔水陂壩和灌溉農田的渠道，充分說明堨的本義就是灌溉工程體系。
婺源石堨數量之多，超乎常人想象。截至2023年，全縣石堨壩體長5米以上、水位上下高差0.8米以上者，共計2052座。低于此標準者，不計其數。婺源地質地貌多屬于山區花崗巖，水系發達，村莊沿泉流溪河而建，石堨因河流水系而布置。大部分石堨始建年代久遠，至今仍發揮著灌溉、供水、消防、生態涵養等功能。
婺源石堨的科學價值體現在工程規劃時就統籌考慮到當地的位置高程、水文條件、耕地面積、渠系開發難易度、村莊規模、人口數量、生產要求等，因地制宜地對區域內的水資源、耕地資源、山地資源等進行系統科學的開發建設。
石堨選址多位于河道的喇叭口（上游寬下游窄）。婺源古人遵循“深淘灘、低作堨，寬砌底、斜結面”的思路進行工程設計。施工過程中，就地取材，采用的建筑材料主要有條石、塊石、片石、礫石和沙子等，環保可靠；以長短不一的塊石交錯布置，輔以片石、礫石和沙子填充，人工夯實，形成一個整體，能夠有效地將水壓力傳遞至河床和兩岸基巖。工程規模因需而定，以低矮石堨為主，多級設置，既能合理蓄水，又降低了施工難度，確保了工程的堅固久安。
據統計，在婺源縣石堨中，民國以前修建的占總數的57.6%。還有幾座年代更早的石堨。最早的石堨是位于廬坑村社廟旁邊的鄭家堨，是南北朝時鄭家村人修建。宋村堨為唐昭宗年間（公元888—904年）創筑。察關水口堨建于唐末年間，堨體呈弧形，為青石干砌壩。此堨歷經多次修繕，至今保存完好，灌溉耕地面積180余畝。察關水口堨還是“徽饒古道”商旅來往的歷史見證，與旁邊祭酒橋、文昌閣、千年古樟、古村落渾然一體，是古徽州鄉村水口文化的典型代表。
每一座婺源石堨都是系統工程，既是由石壩、引水渠首、輸水渠、分水口、分水石、擋水石、排水渠、灌溉器具等水利工程及附屬設施構成，又與傳統村落、古建筑、古街、古道、古墓、歷史名人、紀念碑刻等文化遺存緊密關聯，蘊含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價值。石堨以民修為主，輔以官修民護，民間一直流傳著中秋節男丁主動參加修固石堨的鄉規民約，開創并完善了石堨的民間管理體制，展現了婺源民眾的集體智慧。
水利是農業的命脈。絕大多數石碣工程至今仍保持了完整的蓄水和灌排能力，解決了山區和丘陵地帶農作物種植時的引水難題。石堨取材當地，與自然融為一體，形成了獨特景觀。特別是通過石堨引水入村，渠道貫村而過，具有飲用、洗滌、消防等功能，改善了當地生存環境和生活質量，同時帶動了傳統村落旅游產業的發展，增加了村民經濟收入。
石堨工程還起到了積蓄水源、涵養生態的作用。石堨梯級分散布置于大小不同的河流，蓄水規模不一，少則幾千立方米，多則數十萬立方米。工程形成了石堨—水潭—渠系—農田—濕地—村莊的生態系統，為維持生物多樣性提供了豐富的棲息地環境。石堨還可以調節氣候，改善水質。石堨攔蓄水體，能使周邊空氣濕度上升，降低周圍環境溫度，調節區域小氣候。石堨在蓄水過程中，能夠有效減少河床沖刷，防止了河床下沉，有效攔截水流所挾帶的泥沙，秋冬季節通過淘取淤積泥沙回補水土流失，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區域的水土平衡。
婺源，因水而建，依水繁榮，以水為名。若將婺源的水系比作一條蜿蜒伸展的“藤蔓”，那么沿其布設的石堨便是這條藤蔓上結出的豐碩果實，恰似“長藤結瓜”的生動寫照。婺源石堨的修建充分反映了古人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遵照自然規律的實踐，詮釋了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理念。
（作者單位：南昌工程學院水文化研究中心）
《 人民日報 》（ 2024年12月14日 08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