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夜間從東城口家來，路上望見在昏黑的天上，掛著一鉤深黃的殘?jiān)拢慈ズ苁瞧鄳K，我想我們現(xiàn)代都市人尚且如此感覺，古時(shí)原始生活的人當(dāng)更如何？住在巖窟之下，遇見這種情景，聽著豺狼曝叫，夜鳥飛鳴，大約沒有什么好的心情，——不，即使并無這些禽獸騷擾，單是那月亮的威嚇也就夠了，它簡直是一個(gè)妖怪，別的種種異物喜歡在月夜出現(xiàn)，這也只是風(fēng)云之會(huì)，不過跑龍?zhí)琢T了。
等到月亮漸漸地圓了起來，它的形相也漸和善了，望前后的三天光景幾乎是一位富翁的臉，難怪能夠得到許多人的喜悅，可是總是有一股冷氣，無論如何還是去不掉的。“只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東坡這句詞很能寫出明月的精神來，向來傳說的忠愛之意究竟是否寄托在內(nèi)，現(xiàn)在不關(guān)重要，可以姑且不談。
總之我于賞月無甚趣味，賞雪賞雨也是一樣，因?yàn)閷?duì)于自然還是畏過于愛，自己不敢相信已能克服了自然，所以有些文明人的享樂是于我頗少緣分的。
中秋的意義，在我個(gè)人看來，吃月餅之重要殆過于看月亮，而還賬又過于吃月餅，然則我誠猶未免為鄉(xiāng)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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