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倫敦7月21日電（記者鄭博非）始建于1852年的英國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博物館（V&A），其名稱源自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及其丈夫、出生于現今德國的阿爾伯特親王。時隔170余年，英德國旗再度并肩出現在這一歷史建筑，見證兩國政府首腦在“后脫歐時代”簽署《雙邊友好與合作條約》。隨著本月法德領導人相繼訪英，由英國、法國和德國構建的“E3”機制在沉寂多年后悄然開始“重啟”。
7月10日，在英國倫敦唐寧街10號首相府前，英國首相斯塔默（左）與法國總統馬克龍握手。新華社記者吳魯攝
“E3”機制正逐步重拾重要地位
本月17日，英國首相基爾·斯塔默與德國總理弗里德里希·默茨在英國首都倫敦舉行會談，此次會晤緊隨法國總統埃馬紐埃爾·馬克龍本月初對英國為期三天的國事訪問。英德日前達成的《雙邊友好與合作條約》被視為英國工黨政府在“后脫歐時代”重新制定歐洲戰略的關鍵一步。自去年7月上任以來，斯塔默領導的工黨政府摒棄前幾屆保守黨政府對歐強硬且疏遠的立場，積極推動與歐洲聯盟及其核心成員國在防務、經貿等領域恢復互信。
隨著英法德三國互動加強，原本設立于2003年、旨在應對伊朗核問題的“E3”機制也重拾活力。在英國脫歐、俄烏沖突以及美國戰略重心東移等國際格局變化背景下，這個由英法德三國組成的靈活外交平臺正重新獲得重要地位。
英國智庫查塔姆研究所19日發布分析文章稱：“‘E3’機制正逐步回到歐洲安全事務的核心地帶。”文章稱，E3機制正日益成為“歐洲安全外交的新支柱”，尤其是在跨大西洋聯盟出現裂痕、歐盟集體行動遲緩的背景下，三國間自主協調、快速反應的優勢愈發明顯。
這是2017年3月29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歐盟總部內拍攝的英國國旗和歐盟旗幟。新華社記者葉平凡攝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教授伊恩·貝格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表示：“從5月與歐盟關系‘重啟’，到7月初馬克龍的國事訪問，再到如今《雙邊友好與合作條約》的簽署，一系列外交安排顯示英國政府在有意識地推動與歐洲國家關系‘正常化’。”
這一趨勢背后，也映射出英國對于所謂英美“特殊關系”的再評估。近年來，由于美國在全球事務中的不確定性，特別是美國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奉行的“美國優先”政策，使英國公眾對美國的信任度大幅下降。英國獨立智庫英國外交政策組織最新調查顯示，英國民眾對美信任度已由2024年的53%降至2025年的38%；今年的受訪者中33%認為特朗普本人的行事風格已構成對英國國家安全的主要威脅之一。
相較之下，英國民意出現明顯的“回歸歐洲”趨勢。在上述民調中，超過六成受訪者表示，鑒于特朗普的言行，英國應與歐盟建立更緊密關系。另有約八成受訪者支持今年5月英歐峰會上雙方達成的加強防務與安全合作及降低食品與飲料貿易壁壘的協議。
這是2023年1月5日在德國柏林拍攝的德國國會大廈一角。新華社記者任鵬飛攝
英德簽署的《雙邊友好與合作條約》不僅重申兩國在安全與防務方面的合作意愿，還涵蓋應對氣候變化、促進經貿往來便利化、深化雙邊人員交流等多個領域的合作機制。盡管條約規模不及此前英法發布的《諾斯伍德宣言》，查塔姆研究所強調，該條約將有助于“把‘E3’錨定為歐洲安全的核心支柱”，從而增強地區抗風險能力。
多層次實用主義合作
英國薩塞克斯大學政治學教授丹·霍夫在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時表示，如今的歐洲安全格局正倒逼歐洲國家之間開展更緊密的合作，“過去在很多問題上大家可以不用認真合作，因為有美國的背書。但如今這種狀況正在發生改變。”“鑒于特朗普的行為，我們不能再對美國過度依賴。”他說。
從經濟體量看，德國、英國和法國分別為世界第三、第六和第七大經濟體，三國2024年國內生產總值（GDP）合計約11萬億美元，占全球經濟總量的10%左右。2024年三國軍費支出合計約2350億美元，占全球軍費開支的8.6%。作為歐洲僅有的兩個核大國，英法在《諾斯伍德宣言》中承諾，任何威脅英法核心利益的對手都可能面臨兩國核力量聯合應對，這一表態讓英法朝著馬克龍此前提出的“歐洲核保護傘”目標更靠近一步。
這是2022年7月14日在法國巴黎協和廣場拍攝的國慶閱兵式現場。新華社記者高靜攝
英國伯明翰大學研究地緣經濟的教授約翰·布賴森指出，在美國對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承諾日益動搖之際，“E3”機制正在成為一個能夠自主運作、服務歐洲戰略利益的“朋友圈”。
在回應法德是否有必要與英國加強聯系時，霍夫坦言道，英國雖已退出歐盟，但從地緣政治角度看，其仍是歐盟“搬不走的鄰居”。
一些專家指出，從青年交流、簽證便利，到防務協同、援助烏克蘭……當前英國的外交政策以實用主義為指導，而非對過去的懷舊。
5月5日，在英國倫敦，人們觀看閱兵儀式后準備離場。新華社記者李穎攝
“E3”重啟不意味英國重返歐洲
盡管近期英國與歐盟成員國互動頻繁，多位學者均指出，“E3”機制并非英國重返歐盟的前奏，而是一種“緊急情況下可啟用”的協調機制。
貝格在采訪中表示，英德間的接近并不意味著“英國將重返歐洲懷抱”。
查塔姆研究所指出，英法德三國之間簽定的條約，以及其在北約與歐盟中的戰略地位，使“E3”機制有潛力成為連接多邊機制的平臺。但若要真正發揮“歐洲安全支柱”的作用，“E3”機制還需拓展成員范圍，將波蘭等其他中東歐國家納入合作機制。“‘E3’自身無法彌補脫歐造成的歐盟與北約之間的裂痕。”
不過，英國《一周》周刊18日發表的文章指出，若特朗普繼續“撤回美國對歐洲的安全承諾”，此類協調機制“將變得不可或缺”。
希臘歐洲和外交政策基金會研究員瓦西利斯·彼得羅普洛斯在美國塔夫茨大學網站發文表示：“如果說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帶給歐洲人什么教訓，那就是徹底打破了對美安全依賴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