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作云臺山景區服務大廳懸掛的秦玉海作品《真水無香》已被處理，旁邊的說明卡(畫圈處)或遮蓋或摳除 攝/法制晚報深度記者 李明德

　　近日，河南省人大副主任秦玉海落馬，引起廣泛關注。隨后，其掛在一線城市地鐵的攝影作品被相繼撤下，其攝影作品水平也備受爭議。

　　“秦玉海的攝影集全都用數碼機拍攝，也全都經過必要的修圖軟件處理。” 河南攝影家協會的一位重要領導如此評價被冠譽“攝影家”的秦玉海。他特別點評了曾掛在北京地鐵的“水墨云臺”作品，很明顯處理過。

　　曾經長期關注秦玉海作品的河南新鄉攝影師朱文向記者講述了一件親身經歷的事情。2003年秋，他和幾位攝影師受邀到云臺山采風拍日出。同行的幾位攝影師抱怨——“領導喜歡攝影就是攝影師，這都選好角度、調好一切光圈和速度了，不就等領導按下快門嘛！”而這位“領導”就是秦玉海。

　　在幾名攝影師緊張忙碌調整好設備和各項參數后，秦玉海僅動手按下快門，連拍了上百張圖片，然后轉身離去。后來這一系列日出的圖片署名均為“秦玉海”。

　　秦玉海主動邀請攝影協會人員參會

　　9月21日晚，秦玉海被宣布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組織調查。兩天后，河南省委公開宣布重要人事決定：免去秦玉海省人大常委會黨組書記職務；秦玉海被采取雙規措施，并立案審查。

　　9月22日，《法制晚報》記者趕赴秦玉海曾主政過的河南省焦作市采訪。記者在焦作云臺山景區服務大廳看到，兩面大墻上所懸掛的秦玉海《真水無香》的系列攝影作品依然還在，但旁邊的圖片說明以及秦玉海的名字已被抹掉，一些作品旁邊甚至連說明卡片都沒了，只剩下被摘掉后裸露在外的墻漆。

　　1998年12月，秦玉海由黑龍江省鶴崗市市長調任河南省焦作市工作。曾在秦玉海身邊工作的一位焦作市政府官員告訴記者，在調往焦作工作之前，秦玉海并沒有任何攝影基礎，他更喜歡跑步和健身，此前攝影從來也沒有進入過他的視野。初到焦作時帶著當地許多局委領導，用幾個月的時間走訪焦作市下轄的縣城和鄉鎮。所過之處錯落有致的自然景觀給了秦玉海很深刻的影響。

　　接受記者采訪時，上述這位工作人員向記者回憶說，此后不久，有一次召開市委擴大會議時，秦玉海不僅叫來了和旅游相關的各個部門，還專門叮囑工作人員務必請當地喜歡拍照片的人參加會議——“有沒有什么攝影協會？把他們叫過來，把喜歡攝影的記者們也多請幾個過來！”秦玉海首次表示出對攝影和攝影師的重視。

　　專業攝影師：秦玉海攝影僅入門級水平

　　到焦作一年多后，秦玉海開始頻繁向省里的攝影專業人士拋出橄欖枝。曾在河南省新聞攝影協會擔任重要領導的攝影師向記者證實了此事。

　　這位攝影師告訴法晚記者：“秦玉海還曾通過《河南日報》的朋友找到我，邀我去焦作拍攝風光，我印象里焦作當時能夠在全省叫得響的景區并不多，所以婉言謝絕了。沒想到秦玉海此后又多次邀請我去，有一年的秋天這位朋友甚至直接闖到我辦公室，而秦玉海竟然也跟在身后。”

　　該攝影師說：“秦玉海當時舉著一個U盤，讓我‘看看再說’。看了盤里的照片以后，秦玉海問我照片怎么樣？我從專業角度客觀地說，這些靜態的風景照片拍攝得都不夠理想，‘要角度沒有角度，要技巧沒技巧，要功夫沒功夫’。秦玉海聽完后笑笑說，‘這都是當地攝影師拍的，確實質量不好，我恨不得自己拍，就是不會，也沒有什么好相機’。”

　　“后來我了解到，這些照片其實都是秦玉海下鄉時自己用全自動卡片機(俗稱‘傻瓜’相機)拍攝。不過后來，我聽說秦玉海購置了相對專業的設備，有意識地學習起了攝影，但按照我的理解，秦玉海充其量是一個入門級的‘小學生’水平，算是攝影愛好者吧！”

　　盡管在專業攝影師眼里，秦玉海早期用“傻瓜機”拍攝的照片根本拿不出手，但是“市委書記去省里拜師學攝影”的說法卻在焦作傳開。焦作市攝影家協會一位會員告訴法晚記者：“市委領導喜歡拍照片，焦作市攝影家協會時任領導就通過相關渠道和他接觸，并且有了不小效果……”

　　2000年11月，時任焦作市委書記的秦玉海加入焦作市攝影家協會并擔任名譽主席。焦作市攝影家協會一位領導向記者證實，擔任這一職務期間，秦玉海利用空閑時間邀請了不少攝影師，自稱“要好好學學專業攝影知識”。

　　秦玉海拍日出 “就等領導按下快門”

　　有了焦作市攝影家協會名譽主席頭銜后，秦玉海接下來的幾年里參加了許多和攝影有關的活動，并且結識了很多知名的攝影師。但談及秦玉海的攝影，中國新聞攝影協會一位攝影師接受法晚記者采訪時說：“2002年到2004年之間，僅僅從秦玉海公布的照片來看，攝影水平確實有了很大提高，但我的疑問是這些照片的角度和選材似乎不像他本人的風格。”

　　曾經長期關注秦玉海作品的河南新鄉攝影師朱文，則向記者講述了一件親身經歷的事情。

　　2003年秋季，受一組織的邀請他和幾位攝影師到云臺山采風，由于想拍到秋季日出，他和幾個朋友凌晨四點就爬到了山頂，選了一個不錯的位置等待拍攝。幾分鐘過后，他認識的其他幾位攝影師也扛著相當不錯的設備爬至山頂。

　　支好三腳架、選好角度之后，這幾位攝影師和朱文抱怨——“領導喜歡攝影就是攝影師，這都選好角度、調好一切光圈和速度了，不就等領導按下快門嘛！”日出前10分鐘，滿頭大汗的秦玉海也爬上了山頂，他看過取景框后和身旁先到的攝影師交流了一下，幾名攝影師又緊張忙碌調整了設備的各項參數——日出之時，秦玉海按下快門連拍了上百張圖片，然后轉身離去。

　　朱文發現后來這一系列日出的圖片署名均為“秦玉海”。

　　攝影家協會領導：“水墨云臺”明顯通過軟件處理

　　法晚記者幾經周折找到了河南攝影家協會一位重要領導。談及秦玉海的攝影水平，該領導毫不避諱：“網上說他的作品如夢如幻、攝影技巧精湛，純屬胡扯！由于工作關系我和他多有交流，負責任地說，其實稍微懂點攝影常識的人都能通過他的照片看出來。比如，掛滿了北京、上海和廣州的地鐵的取名為‘水墨云臺’的照片。”

　　“此照片從專業角度分析只不過是一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照片。不用懂多么高的攝影知識，只需要借助一個濾光片選好角度，將曝光系數調好，稍微懂點攝影常識都可以做到。”

　　他繼續說道：“一些署名‘秦玉海’的照片看上去觀賞效果不錯，但是和拍攝水平沒有什么關系，那只是一種呈現效果而已。比如，一張彩色照片通過專業修圖軟件，只需要幾分鐘就可以修成黑白、復古等效果。‘水墨云臺’這張照片很明顯通過制圖軟件進行了必要的調光處理，我不相信那么多攝影同仁看不出來。秦玉海的攝影集全都用數碼機拍攝，也全都經過必要的修圖軟件處理，我不認為他的作品能夠透露出更多攝影技巧和攝影水平。”

　　在河南采訪期間，法晚記者多次聯系秦玉海主政焦作期間的攝影助理段玉寶了解情況，但最終無任何回應。而被秦玉海稱為攝影界“黃金搭檔”的曹俊生對此更是閉口不言。

　　秦玉海曾多次表示自己“珍愛攝影器材如同自家孩子”。——而在被調查前，他所在院落的工作人員曾不止一次撿到被秦“遺棄”的相機鏡頭和其他攝影器材或配件。

　　統籌執行/朱順忠

　　文并攝/深度記者 李明德 發自河南